沈青云眼中的疼爱与关切几近溢出，若不是柳清原有前世的记忆，当真要被他这惺惺作态的模样骗了去。
一声令下，沈青云最得力的手下常远再次入内，将巧儿拖了出去。这回，巧儿没有哭喊，只是任由常远将自己拖到院子中央，死死地按在长椅上。
没过多久，便听见院中“砰砰”——长棍击打皮肉的声音传来，巧儿的惨叫声也随之响起，可一整个花厅内，都无一人面露怜悯之色，那些在主子身后站着的奴才，也是一副见怪不怪的神情，柳清原从她们脸上看出了两个字——“麻木”。
对，就是麻木。
在丞相府当差，稍有差池就会丢了小命，尤其是惊动老爷的事。她们甚至有些羡慕巧儿，闯了这么大的祸还能留一条命在，也就是这柳小姐性子软，不然她哪能有这么好命。
一盏茶后，院子中没了动静，常远进内回禀道。
“老爷，已杖责二十，不过巧儿晕了。”
沈丞相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，许氏接了话：“叫人把她送回她娘那里吧。”
巧儿的娘亲是府里负责采买的刘妈妈，平日里很是得脸，下人们对她也一向恭敬，许氏这话也意味着，此事翻篇儿了。
等一切落定后，已然过了三更，沈念茵都忍不住打起了哈欠，大夫人心疼女儿，跟沈青云耳语几句后，便让众人各自散了。
柳清原由赵嬷嬷扶着回了问月堂，途中，赵嬷嬷曾轻声问她，为什么不借机发落了巧儿，她便将原委简单地说了一遍，赵嬷嬷听后轻叹一声，只道这巧儿也是个可怜人。
累了一天的柳清原，几乎一沾榻就进入了梦乡，然而次日清晨，她却被“吱呀”一声轻响给唤醒。
“是谁？”
柳清原的听觉一向敏锐，又是在快要清醒的浅眠期，所以一下就捕捉到了这声异响。她猛地坐起身来，掀开床幔，望向声音来源处，就见一身形瘦削的女子立于窗前。
那女子见她醒了，立刻单膝跪地，恭敬行礼，声音却极轻，不过柳清原却能听得真切。
“属下红缨见过主子。”
主子？她盯着女子手中握着的长剑，恍然大悟：“你是萧……他送来的暗哨？就你一个人吗？”
她想起那位有些话痨的晋小王爷，半分也不像传闻那般拒人于千里之外……怎么又想到那厮了？柳清原忙摇了摇头，似是要将那人给摇出脑海，抬眼便看到红缨冲着自己点了点头。
“是，不过属下不是一个人，外面还有一位，名唤清野，不过，他不太方便随便进出主子的闺房。”
柳清原随即了然，那人恐怕是个男暗哨，倒还挺注重礼节。她不知道的是，这其实是某人给清野下的死命令，让他不能在柳清原睡觉的时候随意入内。
“我给忘了，你快起来吧。”
她这会儿才意识到人还跪着，赶忙吩咐红缨站起来，又转头望了望天色，忽然一拍脑门儿。萧陵辰昨日说晚上就将人送到，可她现在才见到红缨，他们二人怕不是在外面等了一夜？
“你们不会等了一夜吧？”
见红缨默默点了点头，柳清原明白，是这样的没错了。
她突然有些歉疚，昨天一桩桩事就没停过，她戏都唱了三四回，一回到房间就累得睡着了，哪还记得送人的事儿。春天，夜里还是有些凉的，这俩人怕是冻得不轻。
“实在对不住，我昨天真的是昏了头了，你将清野也叫进来吧，我这屋里烧了炭，你们在屋里可以暖和会儿，估计过半个时辰，那些丫鬟婆子才会起，不用担心。”
她话音刚落，就见窗户一开一合，只一刹，一男子就站在了屋内。和红缨一样，一进屋便跪地行礼。
“属下清野，见过主子。”
柳清原抬了抬手示意他起来，又让他们自己找了个位置坐，这才开口道。
“萧……那人欠我个人情，所以才会把你们送了来，但既然你们已经认我为主，我便要跟你们说说我这儿的规矩。”
她已然褪去了方才的和气模样，显得有些严肃和郑重，眼中的坚定和凌厉让二人仿若看见了自家主子，不，现在应该是前主子了。
“你们今后只可视我一人为主，就算我现在要你二人去杀他，你们也需得照做，若是做不到，现在就可以回去了。”
红缨和清野齐声称是，这是他们身为暗哨的本分，临行前，小王爷也同他们如此说过，因此，他们二人答应得很是爽快。
“第二，帮我多多探查府中之事，除了赵嬷嬷和即将到来的桂心，这丞相府中，我一个人都不信。不过，沈青云那儿还是少去为妙，他身边的暗卫都不简单，很容易暴露惹来麻烦。”
“其他就没什么了，在我这里，忠心比一切都重要，只要你们一心待我，我也必不会亏待了你们，虽然我现在没什么本事，但我能许诺的，是以后。”
这话儿听起来有点像是在画大饼，可也是柳清原的肺腑之言，重活一世，她除了报仇，必得有一番作为，方才不算辜负了老天给她的这一次机会。
不知为何，她突然想起了那个半是认真半是开玩笑，让她嫁给他的男子，但她同时也想起了空智大师说起的命定缘分，那个跟她同天摇出“双签相钩”的男子，又会是谁呢？
咚咚咚，门外传来敲门声。
“小姐，您醒了吗？老奴进来服侍您洗漱更衣。”
是赵嬷嬷。
柳清原止住了准备闪身离去的二人，扬声唤赵嬷嬷进来。
赵嬷嬷一进内室，打眼就看见陌生的一男一女正站在自家小姐的寝室内，顿时大惊，但转头又看见自家小姐一脸淡然，便忍住了想要惊呼出声的冲动。
柳清原也不卖关子，开口给乳娘介绍。
“他们俩一个叫红缨，一个叫清野，是那天那人送我的暗哨。”
她指了指后院，赵嬷嬷心下了然，却不知自家小姐何时又跟那人见了面，那人竟还送了小姐两个暗哨，想来那人的身份必不简单。又看了看眼前二人，她觉得此时不是询问的好时机，遂不再多言，只冲着红缨和清野点了点头，算是认了个脸熟。
“这位就是赵嬷嬷，我的乳娘，也是我最信任的人。”
此言一出，赵嬷嬷登时便湿了眼眶，她一脸慈爱地望向柳清原，眼中满是欣慰和感动。
“嬷嬷，桂心何时能到京都？”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