众小姐哗然。靖国公府?杜菁菁?这可都是她们惹不起的主儿。
靖国公杜世昌乃开国功臣之后,及冠之年,便已能提剑杀敌,驻守边关,为北秦立下赫赫战功,连当今圣上见了他,都会多礼遇三分,每年宫宴之时,总会安排靖国公坐在离自己最近的位置。
十六年前,靖国公还是平西将军,他与晋王一齐攻打西梁之时,遭小人暗算,被敌军团团围住。最后,晋王战死沙场,平西将军杀出重围,身负重伤,养了大半年才能下地,从此以后,便回到京都颐养天年,甚少再带兵打仗。
皇帝念及他的军功和这一身的伤痛,遂下旨封他为靖国公,“靖”也是取了“晋”的谐音。听说这是杜将军自己要求的,他说当年没能和晋王一起冲破敌军,反倒是晋王为他挡了一箭,这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,因此始终心中有愧,只有时刻顶着这个名头,日日用此事鞭策自己,才不会轻易忘却。
杜府举家搬入靖国公府同年,靖国公夫人便有了身孕,这个孩子便是杜菁菁。
杜菁菁前头还有三个哥哥,她是家中最小的孩子,又是唯一一个女儿,自是当掌上明珠一般养着的,连皇帝都偏疼她几分,皇后娘娘那边,也总是叫人接她去宫里陪嫡公主玩耍。
因此,这杜菁菁在京中可是无人敢招惹的小霸王,只要她说一,没有人敢说二,不然她就打到对方认同她的看法,这也是众小姐听闻她的名头瞬间变了脸的原因。
不过这些事,也都是前世沈嘉彦同她讲的,当时也就当是个闲话聊,未曾想今生竟能打了个照面。
这头,杜菁菁拉着柳清原行至厢房,显然,这是靖国公府准备在山上留宿的安排。二人坐下来,杜菁菁丢掉手中长鞭就准备捡块果子开吃,身旁的丫鬟见状,忙出声制止,又端了盆清水来给她净手,这才准备退下。
“哎,给柳……嗯……给她也洗洗,我们要一起吃。”
丫鬟连忙应声,又换了盆水来给柳清原净手,那边杜菁菁已经吃起来了,根本没打算等柳清原,一边吃着还一边说。
“你叫柳什么来着?”
柳清原噗嗤一下就笑出了声,这位国公府小姐可真真是个妙人,搞了半天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,就将人带来了自己的住处,还凶巴巴地怼了沈念茵,她该说她率真呢?还是仗义呢?
“你笑什么?我是在问你,你叫什么名字?”
杜菁菁也不恼,只是用一脸“我在跟傻子说话”的表情看着对面的女子,又一字一顿地问出了先前的问题。
这回,柳清原敛住了笑意,认认真真地回答道。
“我叫柳清原,家父是西陲总兵柳毅,因爹爹要上京述职,便打算把府邸也搬到京城来,未料举家进京途中,惨遭恶人毒手,如今柳家,就只剩我一个人了……”
“所以,你现在是借住在丞相府?”
杜菁菁脑子转得很快,一下子就想到了方才沈念茵的话,这倒是让柳清原有些意外,果然,这位杜小姐不是个简单的,爽利又不失机灵,果敢又不失活泼,怪不得那么招帝后喜欢。柳清原如此想着,点了点头。
“是啊,丞相伯父说他与我父亲是故友,虽然我不记得见过他,可偌大京都,我也总需要个落脚地……”
“其实刚才你都是装的,对吧?”
杜菁菁突然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,打断了她的话,柳清原有些好笑,这女子的机敏可真是超乎她的想象了。
“姐姐既然知道我是装的,又为何要仗义出头,不惜得罪丞相的女儿?”
“丞相的女儿,我怕得罪她?别逗了!本小姐只是看不惯她那趾高气昂的劲儿,一天到晚,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,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什么开了屏的花孔雀……嗯……这个比喻不太贴切,罢了,反正你懂我的意思,我也就是顺手帮你一把。”
柳清原还是站起身来,对着这位聪慧的靖国公府四小姐盈盈一拜。
“不论如何,清原还是深谢杜小姐仗义执言,今后若有能相助之处,必不推辞。”
对此,杜菁菁却不甚在意的摆了摆手,还指着桌上那碟即将见底的果子招呼道。
“吃啊,你我吃完这些就当是认得了,以后遇上也算是熟人,我也用不着你帮什么忙,日后有缘再见,请我喝顿酒便是了。”
这杜菁菁当真是个洒脱性子,所作所为也不过是为了图个心里痛快,她根本不在意柳清原,也没有存什么交好之意,只觉得见面相识,一场缘分罢了。
柳清原遂不再多言,二人默默瓜分了那盘糕点后,便起身告辞了。
她自厢房中出来,站定想了一会儿,忆及方才那一声笑,决定原路返回。当时她们所在之处是一片杏林,杏林后有一处假山,柳清原猜想,那人应是藏在那处。
柳清原本是个不爱招惹闲事的主儿,只是那笑声传到她耳朵里格外熟悉,她想确认一下,是不是心里所想的那个人。
当她来到杏林时,看到一位小师傅正在打扫飘落地面的叶片,于是上前询问。
“小师傅,请问方才那一众小姐往何处去了?”
小沙弥双手合十念了声经文,又抬手指了指大雄宝殿方向。
“其中有一位女施主说,要去那里找她的母亲,其他女施主便各自散了,似也有些随着那位女施主往大雄宝殿去了。”
柳清原道了声谢,却并没有掉头就走,反而是迈向了假山处——她实在好奇。
刚拐过一道弯,她便猝不及防地撞向了一个人的胸膛。柳清原猛地往后退了几步,因为那是个男人。她有些慌,又有些恼,遂抬头去看,结果跌进了一双半是调笑半是凌厉的眸子里。
他那眼睛似会勾人,说出来的话却确定了她的猜想。
“柳小姐,又见面了。”
是他,真的是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