萧远之是一早出发去的机场,虞硚替他收拾好行李箱,将人送到了楼下。
其实也不是专程去送,虞硚和萧远之同时出的门。
临上车前,萧远之抱了抱虞硚,很正常的情侣告别方式,如同两人之间,什么都没有发生过。
等萧远之电话过来,已经是几天之后。
虞太太病房外的走廊上,虞硚靠在墙边,低头听着。
“李英红那个案子,真没有任何退让余地?”萧远之问。
“来不及了,我已经提交《撤销谅解申请书》。”虞硚带了些赌气地回道。
如果是为了李英红或虞家任何人,这个电话真不必打。
申衍明也算有点人脉,帮虞硚请了一位刚执业的律师,收费比邵阳便宜不算,人家还非常有效率地起草出撤销谅解文件,很快办完一应手续。
虞硚算不上冲动,只是忍不下去。
至于萧远之会有什么反应……
或许是出发前的那一个拥抱,让虞硚生出了,萧远之不至于跟她翻脸的侥幸。
“有些事情,我现在还没法向你解释。不过你已经做了决定,那就这样吧!”萧远之似乎……让步了。
虞硚吃了一惊。她还以为,萧远之就算不计较,总得要质问她几句。毕竟李英红失去了减轻量刑的重要依据,萧远之只怕难以跟虞雪交代。
“如果爷爷找你去问,你只说这件事是经过我同意,不需要讲太多,”萧远之很特意地又叮嘱道:“我很快就会回来。”
这话在虞硚听来,更是莫名其妙。
她和李英红之间的恩怨,萧老先生为什么要过问?
“你妈妈这几天还好吧?”萧远之换了话题。
虞硚转头朝着病房那边看了看。作为手术前的准备,虞太太即将开始化疗,随后便会进洁净舱。捐赠者那边也再次确认过,完全配合病人的需要。
一切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中。
“挺好的。”虞硚回道。
萧远之忽地问:“还生我的气?”
虞硚慌了一下,萧远之姿态突然摆低,太出乎人意料,搞得她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。
“我过来新加坡的第一天,邵阳就给我打电话,抱怨我未婚妻一点情面都不给,跑到他办公室,当着下属的面让他交出委托书,面子都丢光了,”萧远之笑了一声,“我担心了好几天,觉得还得要主动承认错误,免得像邵阳,被人说踹就踹了。”
哪有这么夸张,虞硚不过是和沈萱到邵阳办公室坐了坐,和和气气地付了那晚的咨询费,然后拿走她授予邵阳的《全权委托书》。
萧远之应当是在说笑话,就是有点冷。
一双女人的脚出现在跟前,虞硚抬了抬眼。
“不说了,虞雪过来了。”虞硚略带故意地道,甚至没等电话那头人回应,便直接摁了挂机键。
“我来看看婶婶。”虞雪笑着说了句,气质卓然,引来走廊上不少注目。
“多谢。”虞硚站直了身体,随即注意到,虞雪今天没坐轮椅,也没有用拐杖,有一名助理模样的站在旁边,一手提着只花篮,一手扶着她。
在病房也没停留多久,虞雪便提出,要和虞硚谈一谈。
医院停车场,虞硚跟着虞雪,一块坐进她的车里。
很生疏的堂姐妹,还是第一次挨得这么近。
“那天在法庭,我就看到你了。”虞雪很俏皮地冲虞硚眨了眨眼。
虞硚淡淡地点了点头。
所以,在明知人家未婚妻在场的情况下,虞雪也没打算克制一下?
“你和小时候不一样,说实话,比照片里好看多了,”虞雪说到这里,又笑起来,“我的那些朋友无原则地站在我这边,对你的容貌评价都不太高。”
“很普通的女孩子。”
虞硚记得,是那位婉姐说的。
“特意去盯着萧远之?”
“我没这么无聊。”
“以后别干了,盯着也没用。”虞雪一副过来人的口气。
虞硚:“……”
虞雪后面这句,大概是今天的正题:“我妈妈的律师说,按照那天庭审情况,她很可能无罪释放。谁想到你突然出了招,最后的判决结果不会太乐观。”
“每个人都应该为自己的错误负责任。”虞硚立刻怼了句,“你们跑到监狱骚扰我爸,很不光彩!”
“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,我妈有心脏病和高血压,我爸是怕她在里面坚持不住,才会想出这办法,确实没有考虑周到。”
虞硚唇边露出一抹讽笑,这时候装起了可怜,李英红害人的时候,称得上生龙活虎。
“我不是来兴师问罪的,”虞雪将头朝后一仰,问了句:“要不要聊一聊萧远之?刚才那个电话,是他打来的吧?”
“他有什么可聊的?”虞硚皱了皱眉头。
虞雪巴巴跑过来,这是要亲自让她知难而退?
“我最喜欢的男人,被我堂妹抢走,总不能不让我吐槽一下吧!”虞雪居然娇嗔了一句。
虞硚看了看虞雪,这位一直是仙女人设,今天说话的语气,怎么听都有一股……阴阳怪气的味道。
“在萧远之还不认识我的时候,我已经喜欢上了他,”全不在意虞硚不自觉露出的反感表情,虞雪顾自说了起来,“我用了很长时间,进入他的圈子,成为萧远之众多朋友中的一个。”
虞雪似乎陷入了遐思,头微微扬起,侧脸的轮廓在车外月光的映衬下,精致到完美。
“正当我不甘心,萧远之眼中总看不到我时,机会来了。一次长途旅行,他的车在科罗拉多的一处高速公路上突然失控。”
话说到这里,虞雪歪了歪头:“你想象不出当时的场景有多可怕,他的车翻了好几下,随后便着了火,人困在里面出不来。当时我坐在后面的车里,第一个冲了出去,我不能看着自己心爱的男人,死在我面前。”
“你冒着危险救了他?”虞硚想起马太太对虞雪的百般维护,果然是救命之恩。
虞雪此时笑的得意:“没人敢上前,都怕车子随时爆炸,可我不怕,那会儿什么都顾不得了。”
“他……受伤了?”虞硚忍不住问,虽然知道这是替古人担心。
“还好吧,气囊开了,又系了安全带,”虞雪想了想,“只有点轻微骨裂。”
虞硚居然松了口气。
“我们就此走在一起,得到了所有人的祝福。我已经做好放弃事业的准备,想要成为萧远之的妻子……”虞雪没有说完,最后是长长一声叹息。
那你为什么又跑了?
这句话到了虞硚嘴边,又咽了回去。
“他对你好吗?”虞雪忽地问道。
虞硚昧着良心道:“一般。”
“人人都觉得,他对我死心塌地,”虞雪眼神,渐渐冷了下来,“可只有我知道,萧远之不过是在演戏。”
虞硚已经做好心理准备,要听虞雪描述她和萧远之的情深意长、海枯石烂,却没想到,画风这时竟变了。
“订婚之前,他逼着我离开。我没有想到,一个男人为了达到目的,会不惜让自己的女人难堪。可没有办法,我只能接受这样的安排,否则就可能身败名裂,甚至连累我的家人,”虞雪说着,直直地看向虞硚,“不可思议是吗,按照萧远之的剧本,你很快就会变成另一个我。他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姓虞的女人。”
有电话打了过来,虞硚莫名地手一抖,手机落在了地上。
虞雪应该看到了屏幕上来电人的名字,嘲讽地道:“马太太对这位前大嫂颇有微词,说她都被扫地出门,还好意思登堂入室。据说因为离婚的事,让萧家长辈至今不能原谅她。”
“不管萧远之对你做过什么,何必背后讲人家妈妈坏话?”虞硚忍不住说了一句。
“过一段时间,你就不会这么大度,”虞雪不以为然地道:“萧远之就是有这样一位母亲,才会这么变态。”
“讲这些真没意思!”虞硚听不下去了,伸手打算推门。
虞雪说那么多,无非是恨屋及乌,反显得她小气偏狭。
“这么帮他,你不会爱上萧远之了吧,真够傻的!”虞雪还不肯罢休,“最后提醒你一句,这个男人城府太深,你我都玩不过,虽然你只是我的替身,到底大家都姓虞,我也不能看着你掉进陷阱。”
车外的虞硚看着虞雪的车远远开走,不由摇了摇头。
能感觉出来,虞雪应该是在萧远之那儿受了伤。谁想得到,一个无时无刻不在展示她对萧远之爱意的人,心里却藏着如此深的怨念。
论及城府,虞雪只怕有过之,而无不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