劈里啪啦的鞭炮声将我吵醒,大冬天我却出了一头汗。
身旁床铺空荡荡的,家里也也个人都没有。
一切热闹声都是从村口传来的。
外面下着细小的雪花,落在地上薄薄一层,掩盖了人们的脚印。
忽然钟声敲响,我紧张地数着声音。
一声、两声、三声。
钟声骤然停止,我的心也凉了半截。
村里钟声五声成,三声败。
三姐,没成。
而没成吐金女的下场,只有死。
还不等我跑到村口,只听到一阵欢呼声,族长点燃了礼炮祝大家过个好年,族人像被惊到的小鸟四散而去。
娘瞅到了在路上的我,温柔却又强制地架着我的肩膀回了家。
我不停地回头,试图找到三姐。
可娘却说,“族长心善,准你三姐再试一次,等过十五的时候就可以见到她了。”
娘笑的开心,我却连腿都软了,也得亏平时我没吃多少东西,爹娘一左一右架起来脚步生风急急忙忙赶回了家里。
爹左手挎着的篮子,滴滴答答蔓延了一路的血迹。
里面装的是每次检验吐金后族长奖励给我家的猪肉。
可这次我却看到的,未关紧的篮子口伸出了一根手指。
那手指纤细白嫩,在这个人人都需要下地干活的年代十分显眼。
那是三姐的手。
家的大门就在不远,可我刚刚还没力气的脚此时却钉在地上,爹娘用了力气都没拉动我。
“四丫?
干什么你这是?”
“可能知道自己一会能吃上肉,高兴坏了吧。”
爹比以往此慈祥多了,是我无数次期盼的模样。
我举起酸软的手对着爹娘比划,‘我们村子有养猪吗?
’爹娘对视一眼,不约而同地说道,“有。”
看我眉头皱的愈发深,爹果断将我架起,三步并两步就进了家门。
晚饭娘果然端了肉上来,小小的一盆放了十足的佐料,香气勾人。
我咽了咽口水,对着娘夹给我的一块肉垂涎欲滴。
饿了一天的我别说是肉,就是一头牛我都能活吞了。
可正当我迫不及待地送进嘴里时,狼吞虎咽的爹嘴里却掉出一块骨头。
那是一节指骨,被爹锋利的牙齿啃食地干干净净,一丝肉都没留下。
我猛地想起昨晚的梦,三姐说,爹娘给的东西都不要吃。
冷汗爬上我的后背,这大冬天的似乎要结成一层冰霜,将我冻死在这个餐桌上。
娘停下了筷子,一脸热切地盯着我。
“愣什么,快吃啊,这是族长专门给你找的偏方,吃了这个嗓子,你就能说话了。”
爹一脸油光吃的满足,像头硕大的猪,只顾着点头。
娘站起来,黏糊糊的手摸上我的脊背,宛如蠢蠢欲动的蛇。
我知道,今天我不吃的话,我就会成为桌子上下一盘肉。
这个道理从我到这里就知道了。
‘我吃,我吃!
’我顾不上打手势,抓起筷子就塞进嘴里。
肉似乎并没有煮熟,浓重的香料也压不住肉的血腥味,肉带有弹性,很难嚼,我只能梗着脖子咽了下去。
吃下后,娘似乎满意了,一把将我拽下桌子,扔进我一直住的破屋子里。
“只能三天后,看看这个法子好不好。”
爹抹了抹嘴巴,似乎意犹未尽,“这肉的滋味可真好啊,早知道老三不成,我们还不如自己留着吃,还不用跟全族人分。”
娘温柔小意地伺候爹洗脚,两个人小声地说着什么。
谁都以为我听不到他们之间说的话,可一个常年不说话的人,耳朵也会极为好使。
我刚刚吞下的,不是什么猪嗓子,而是三姐的嗓子。
屋外的人还在说个不停,话像是世间最毒的毒虫与毒蛇只要抓到一点缝隙就钻进我的耳朵。
“还好族长英明啊,一眼就发现三丫肚子里满是毒虫与毒蛇,直接将肚子剖开才保下了这个嗓子,咱们还能有四丫这一次机会。”
“就是可惜啊,只能分到这么一点猪肉,要是四丫也没成,我们岂不是又能吃一次嫩猪肉了。”
娘似乎还在回味猪肉的味道,吸溜口水的声音隔着墙我都听的清楚。
“这话在家里说说就好了,族里谁不想要吐金女,要是有了金子还愁没有好日子吗?”
“也是,总归我们是不亏的。”
之后的十五三姐根本不可能回来,他们剖开了三姐的肚子,阻止了毒虫从口中而出,也为自己赢得了口腹之欲。
黑暗的屋子里,我拼命扣着嗓子眼,血腥味混着呕吐物落在地上,我却浑身颤抖放下了心,随手扯了把甘草盖住我的嗓子因为抠弄泛起丝丝的疼痛,嗓子里发出赫赫的声音。
良久,一句话从我嘴里冒出,“喜欢金子,我就给他们金子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