仲舒不过是赢了几场胜仗,真是无法无天,愈加嚣张了。
宫人来禀,承阳门外,宁枫拔剑不说,借囚车一事羞辱相国,她还心有疑虑,现下来看,仲舒当真是要翻天不成。
只见仲舒微微抬手,便从内出列两名女兵,拉扯着那奴才的胳膊,按在地上,两人不知施了什么巧力,竟一瞬将那奴才的胳膊拧断,叫苦连天地趴在地上求饶。
“没听懂话么?”仲舒啧了一声,仿佛在训斥麾下办事不利,“殿前失仪,要将他乱棍打死呢。”
听到此处宁枫才反应过来。
她在承阳门外拔剑,女君这是在杀鸡儆猴。
乖乖。这面圣可比上阵杀敌绕脑子多了。
难怪将军打翻了茶盏,阻止她答话,要是挨上黑豹只字片语,估计要被女君狠狠来个下马威。
宫人已经被女兵拖了下去,不多久棍棒贴肉的声音掺着苦苦告饶声此起彼伏的响起,祝千予的脸色也渐渐转为阴沉。
彼时仲舒嚣张,她只当仲舒年少气盛,武将自有一股子傲气,相国劝她收去仲舒的兵权,也只因战乱四起,频频拖延下来。
如今她退一步,仲舒便进一尺。
今日敢在承阳门外拔剑,明日,岂不是敢在太夜殿中取她首级了?!
看来为今之计,只有听相国的劝谏,在将军府中寻到南诏太子,借此由头收复兵权,最好能一举将仲舒关入大牢,定个通敌的罪名,满门抄斩。
祝千予长舒一口气,重新露出笑颜来,关怀备至的语气让宁枫起了一身恶寒。
“二位皆是渊州栋梁之才,此番歼灭南诏功不可没,可有想要的赏赐?”
宁枫端起茶盏抿了口茶。
可别提什么赏赐,这刚打完胜仗回来,还没等听两句恭维的好话,便想乱棍打死我呢。
仲舒此行声势浩大,羞辱相国不说,身侧副将还在承阳门外拔剑犯大不敬之罪,再要赏赐,恐怕女君撑不住得翻脸。
她只缓缓开口道:“君上要论功行赏,便犒赏三军吧。”
什么?!
祝千予本以为仲舒会借此向她讨要淑妃。
淑妃与仲舒自幼相识,称得上青梅竹马,两人亲密无间,早早定下亲事,却被她横刀夺爱,一纸诏书纳为后宫。
本想凭借仲舒心中所爱,叫她有所忌惮,不敢轻易造次。
若非如此,她也不会放心将军权交托出去。
这怎么去了一趟南诏,连青梅竹马也不在乎了?
“此话当真?”祝千予狐疑问道。
仲舒置若罔闻,起身便走。
“臣数月未归,甚是思念朝中好友。朝宴将始,臣先行告退。”
宁枫一口茶还没下肚,急急吞下去拱手作揖,“臣,臣也是!”
反了!真是反了!
什么思念朝中好友?!
结党营私竟然光明正大的脱口而出!
祝千予阴沉着脸看二人离开,区区武将,竟全然不顾尊卑,她们眼中还有她这个女君吗!
她怒不可遏,掀翻桌上的茶盏,大喝道:“一群贱奴!见个武将而已,唯唯诺诺。到底她是你们主子,还是朕?!通通拉出去,杖毙!”
……
将军府内。
仲舒派来的小侍者名为水桃。别开是个男子不谈,这名字倒是起的很贴切,生的跟蜜桃似的,水水嫩嫩的可爱。
褚言得知仲舒与宁枫皆不在府中,若是此时出逃无疑是最安全的。
只是诺大的渊州城,他孑然一身无亲无靠,如何去天牢劫人。
可仲舒翻脸不认账,夜里除去玩弄,对母妃的事只字不提,再拖下去,恐怕至死也见不到母妃。
仲舒真是步步为营,将什么都算准了。
她知褚言双腿行动不便,便安心地将他留在府中,只留个半大孩子看管他,谅他也不会不自量力地出逃。
褚言看着正在布菜的水桃,心乱如麻。
仲舒将他带来府中,似乎极为仓促,并未告知水桃他的身份,也许可以一试。
“水桃,不要忙了。”褚言强忍着痛楚坐起身,挤出张笑脸来,“我匆匆搬来将军府中,还未告知爹娘,于理不合,你能替我送封信么?”
水桃正端着鱼汤进来,被烫的两手捏起耳朵,呼哧呼哧地吹气,模样可爱极了。
“好呀。”
水桃甜甜一笑,似乎只要褚言吩咐,他无论什么都会答应。
当即便欢快地应下,倒腾着小腿去给褚言准备笔墨。
褚言被水桃扶着下榻,几步路走的直冒冷汗,腿骨像被刀磨似的,半点力也使不上,几乎都是靠水桃的支撑才得以行走,入座后连连粗喘,脸色煞白一片。
他被自己气笑了,真是无能。
方才还想逃离此处,简直痴心妄想,龟爬都比他要快些。
褚言借口说渴,想喝些凉水,支走水桃。
此前在南诏时,他对渊州有所耳闻,男子是不许入学堂的,也不知水桃会不会识字,还是支走更安心些。
早在驿站,褚言便被仲舒伤了手,字迹不似从前那般苍劲有力,却仍是隽秀的好看。
他正写着密信,水桃不知何时靠了过来,无声无息地,褚言吓的手腕一抖,墨水重重点在纸上,洇出墨梅来。
信上字字句句皆是提醒奉王,府兵之中或有投敌之人,不可轻信,若见墨玉,定要放归原处,或可蒙蔽仲舒。
褚言僵硬地缩了缩手,问道:“水桃也识字么?”
水桃摇摇头,而后呀了一声,指着那处墨梅道:“娘说过男子无才便是德呢。小时家里又穷,早早就被卖来将军府做奴了。不过公子好厉害呀!画的小花真好看。”
褚言微微松气,他停了笔,将纸对折,为防奉王生疑还将金钗一并塞入信封内交给水桃。
这可是他最后的希望了。
但愿奉王看后能先仲舒一步取得虎符顺利举兵。好念在他提醒的份上,冒险一试去救母妃。
水桃接过信封朝褚言眨了眨眼,说道:“公子先用膳吧,朝中设宴,将军要很晚才会回来呢。”
桌上皆是佳肴,自南诏灭国那日起,褚言便很难再见这样的珍馐,如他这般的天家贵胄,还真是可怜。